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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瓶瓜子仁

2018-11-22 08:40:31    来源:    编辑:

 □周绍静

  姥爷家的茶几上有一个娃哈哈矿泉水瓶。透过透明的瓶身,可以看到一粒粒又白又胖的瓜子仁儿,鼓鼓囊囊,挤挤挨挨,像上下班高峰时公交车里的人群。
  这瓶瓜子仁儿是姥爷为远在北京上大学的哥哥准备的。
  我曾经看到过姥爷扒瓜子仁儿的情景。
  灿烂的阳光下。矮小、瘦削、羸弱的姥爷,坐在一辆破旧的轮椅上,右手费力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小把瓜子,慢慢剥开皮,把瓜子仁儿慎重地放在一个小瓷碗儿里,把瓜子皮儿也同样慎重地放进一个塑料袋儿里。
  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,布满褐色老人斑的皮肤松弛干枯,像早已干涸的河床,没有一点儿光泽。条条青筋像盘曲嶙峋的老树干,顾自突兀着。骨节因为长年的劳作变得粗大、畸形。拇指和食指的指头肚,裂开了一道道口子,包裹着白色的胶布。姥爷用这双手扒开一个个瓜子仁儿,时而轻皱起眉头,眯缝着双眼,灰白的头颅轻摇,把瓜子仁填到自己嘴里;时而头向前微探,嘴巴张开,满意地点点头,把瓜子仁儿放到塑料袋里。四周嘈杂的声音与他毫不相干,姥爷自顾自地进行着他的工作。
  掏、剥、辨、放……简单,枯燥,但那郑重的态度竟宛如处理一件国家大事。
  1颗,2颗,3颗……
  10颗,20颗,30颗……
  100颗,200颗,300颗……
  短短的3天——满满一瓶瓜子仁儿!
  上了年纪,一直感觉自己“毫无地位的”姥爷霎时高大起来。脸上流淌着惬意的微笑,佝偻的腰挺了起来,就连杵到地上“笃笃”作响的拐杖都精神抖擞地叫嚣着。姥爷大手一挥,就像刚打了胜仗的大将军,志得意满地下达指令:“赶紧给大周寄过去,让他一天吃一小把,补脑!”
  这哪里是一瓶瓜子仁啊,这是姥爷对大外孙的爱,那小小的瓜子仁儿,不起眼,但每嚼一颗,都满溢着悠长的浓香和家的味道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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