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声隆隆，闪电照亮整个夜空，我关好门窗，躲在屋里倾听着雨点敲打着瓦砾的声音。
我突然想起八岁那年秋天，也是连阴天，面条子雨下得欢，青蛙立在水面上，肚子不停地鼓动，呱呱地叫着。
老牛站在牛棚里面，水快到膝盖了，它不停地甩动尾巴，似乎想要把那些贪婪的牛虻踩到牛蹄下。看到牛虻，我忍不住用一只巴掌拍到牛屁股上，厚厚的牛皮震痛了我的小手，该死的牛虻，得到应有的惩罚。看看手心里的血，我把它轻轻地抹到牛的背上，牛毛很软，很滑。我看到老牛摇摇头，又点点头，大大的眼睛，看不出快乐与忧伤。只是偶尔的一声哞叫， 像是呼唤着它的主人，该吃饭了 。
没有连阴天的时候，老牛是可以吃到青草的，但是在这沟满壕平的时候，只能将就点多放些饲料 。
连阴天超过半个月的时候，家里的面缸见了底。粮食不能淘，只能在堂屋里铺开一块塑料布，把粮食倒在上面摊开，捡出粮食里面的砂石和土坷垃。等到捡干净后，再重新把它装进袋子里。父亲弯下腰，一袋粮食就到了他的肩上。他迈开步子，上路了。哪里有路啊？地上都是水。光着脚的父亲把裤管卷到膝盖，硬是趟了出去。最近的打面房离我们村有三里地，父亲要一口气扛到那里。村里的其他劳动力是做不到的，他们最多扛大半袋 ，或者用扁担挑过去 。
当我看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村口的时候，就立刻跑去告诉母亲，母亲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迎上去，接过父亲肩上的一个小袋子，那里装的是麦麸。我能做到的只有把门口的空隙腾出来，等高大的身影放下肩上的面粉后，马上把凳子递过去，再端上一杯水。父亲微笑着，好像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累，也或许他累了，但没有表现出来。我一直都以为父亲是最能干的，他永远都不会累 。
那一天，父亲突然去世之后，我才知道父亲也是会累的，他也需要休息了 。只是父亲啊，您为什么这一休息就是永远？
窗外的雨还在下，好像是谁在说着悄悄话。闪电划过，我的心头一亮，往事变得清晰了，然而，转瞬间又变得模糊了起来。（作者系安徽省作协会员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