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麦 蒿

2020-04-01 08:57:15    来源:    编辑:

□ 沙中海

惊蛰过后,时有寒流来袭,北风刮来浑黄的尘埃,可倒春寒挡不住春天的脚步。经过冬雪春雨润泽,田野里迫不及待地冒出令人欣喜的绿意:小麦开始返青,田埂地堰下的小草野花沐浴着阳光,迎着早春料峭的风萌芽抽茎……

小时候在姥姥家,每到这个季节,成群结队的女人和孩子,提着篮子,拿把小铲去田野里剜野菜。可是剜的人多,像我等半大孩子就剜不多少。我和表弟就剜些麦蒿充数。每次我和表弟剜回麦蒿,姥姥都会夸赞我们几句。由此我记住了嫩的是菜,长成草的是麦蒿。

小麦返青,麦田里的麦蒿也跟着疯长。庄稼人很厌恶它,称其为恶草。主要是麦蒿与返青的麦苗争肥争水,严重影响小麦的生长。有一年,姥姥生产队地里的麦蒿长得特别多,几乎成灾,队长号召社员拔,并说拔5斤记2个工分。一时间,大人孩子齐上阵,拿铲子小锄头蜂拥到麦田里对麦蒿进行毁灭性的清除。剜好的麦蒿过完秤,会计记完账后,自己背回家,家家院子里几乎都堆一大堆麦蒿。

姥姥带着妗子、表姐先将其择干净掐去根。荠菜的根可食,麦蒿根吃到嘴里却如同嚼木渣。烧一大锅水将麦蒿焯出,攒成一个个菜团。那些日子几乎天天吃麦蒿做的菜汤和素馅地瓜面包子。姥爷说麦蒿性大寒,有痨病的和肠胃不好的人不能多吃。好在那时全家没有这些毛病,姥姥总会包些加了豆腐和鸡蛋的包子给姥爷吃,我和表弟跟着沾光。

许多年前的一个早春,我还在青岛师专(现在的青岛大学师范学院前身)读书。教古典文学的李老师在课堂上问,《诗经》有两首以一种野菜为题的诗谁能回答一下?同学们有城市的也有乡村的,在这方面却孤陋寡闻,没有一个知道的。老师笑了:这种野菜你们有的同学肯定吃过。同学们面面相觑,还是答不上来。他说这两首诗是《蓼莪》和《菁菁蓼莪》,古人说的蓼莪在胶东叫麦蒿和米蒿,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中说“莪抱根丛生,俗谓之抱娘蒿”。农村来的同学大都说吃过,一时间课堂气氛热烈。

课后,我立刻跑进二楼的图书馆借了《诗经》,找到老师说的两首诗,一读为快。《菁菁者莪》写爱情,说一个女子见到情人的欢喜,写得很美。《蓼莪》写的是亲情,写一个失去双亲的游子,归来看见莪(麦蒿),想起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爹娘,自己却是无用的黄蒿,不能像莪(麦蒿)一样“环根相伴”侍养双亲,为他们养老送终。

读过《蓼莪》让我感触良深,父母工作在外,兄弟姊妹多,小时候我常年住姥姥家。姥姥对我如同母亲般呵护关爱,冬棉夏单,粗细吃饱,哪怕日子再难。读过那首诗的周日,我买了两斤桃酥和两瓶酒,辗转乘车回惜福镇去看望白发如雪的姥姥和姥爷。姥姥说:“昨晚跟你姥爷说你有些日子没来了,你姥爷说你上学功课紧。这人真经不住念叨。你想吃啥,姥姥让你妗子做。”我说麦蒿包子,姥姥说小时候在这没吃够?我说哪能够?姥姥打发表妹去剜了麦蒿,吩咐表弟割肉。那天我饱饱地吃了顿麦蒿包子。

上个周末,天气晴朗,风和日丽。几个朋友相约踏青,说顺便剜点野菜尝鲜。爬完毛公山,我们去沙沟村北的河边上,我知道那儿的沟边地堰和果树下长着麦蒿。尽管现在不种小麦了,麦蒿在春天依然生长,它们一棵挨着一棵,一环环,一层叠一层。有的叶和茎直立密密实实平铺在地上连成片,像绿色的地毯;有的一丛一簇互相依偎团抱在一起,用手轻轻按压,感觉柔软富有弹性。阳光下麦蒿尖芽肥硕鲜嫩近乎透明,仿佛一压会有绿色的浆汁溢出来,让人不忍采撷……

回到家,妻子将麦蒿择洗干净焯水,先用花生碎加醋、生抽、大蒜拌了一盘,口感绵软柔韧顺滑,一点没有别的野菜嚼不烂的粗纤维感觉,且有一种鲜香在口腔里蔓延开来。细细品咂,余味有点茼蒿的味道。

晚饭包的麦蒿包子。吃着包子往事如昨,姥姥慈祥的面容浮现我的眼前。那晚我梦回童年,梦见了姥姥和姥爷。醒来怅然良久。

麦蒿对别人来说是春天的野菜,对我却承载着对亲人的眷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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