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怎的,已到古稀之年的我,近来对儿时记忆的炊烟,倍觉亲切清晰,铸成了我脑海中抹也抹不去的图像:晨曦照着一缕缕蓝色的炊烟,从黛色的乡村里袅袅升起,于是,雄鸡啼鸣,家犬吠叫,男人们走向绿色的田野,开始了希望的一天。
这就是我小时候记忆的家乡。上小学时,每当放学回家,我照例会挎上提篮,到山岭上或河边拾草和树叶,为的是给灶膛里多加一把火,把炕头烧得更热,我觉得这是我尚未自立时对家庭的重大贡献!回到家里,母亲便从升腾着热气的大锅里,拿出地瓜和玉米面饼子,我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。
在大跃进年代,家家户户的灶台都拆了,全村吃一个大食堂。镇子四周建满了大大小小、各式各样的土炼钢炉。最常见也最容易建的是叫做“六块”、“一脚踢”的炼钢炉,即用六块转砌成一个长方形的炉子,里面放上生铁锅碎片,一边加热,一边用铁棍翻炒。生铁溶化后,用泥巴封闭炉子,待冷却后,用脚将炉子踢倒,拿出类似蜂窝状的铁球,就叫做“炒钢”。家里没有了灶台,没有了炊烟,也没有了温暖和吃饭上的随便。
那个荒唐的年代毕竟很快结束了,家家户户又垒起了灶台。母亲再度用她那长满老茧的手,为全家人操持着饭菜。我看得清,母亲脸上每一条皱纹,都记录着她的艰辛,也记录着他对长辈的孝顺和对子女的呵护。 1961年夏天,我带着对母亲和炊烟的眷恋,离开家乡,走上了保卫祖国的海防前哨。三十多年来,我内心总在默默祝福家乡的炊烟越来越旺。每当探家,乘汽车翻过一座座山岭,向家乡眺望,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就是黛色屋顶上那一缕缕炊烟。于是,我就想起母亲在灶前那红红的长满皱纹的脸,想起了炊烟下面一家人团聚的热炕头。
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,农民的生活一年比一年好,特别是1992年,镇上用上了液化石油气。世代视柴草如命的农民,再也不用为锅底下没有烧的而发愁了。然而,镇子上空再也见不到炊烟了,不免给我留下了几丝怀旧的遗憾。然而,那绿树丛中黛色屋顶上缕缕炊烟,那灶膛中跳动火苗映照着的母亲条条皱纹的脸,永远深深镌刻在我的心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