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版:副刊·悦读总第1151期 >2013-05-08编印

远在天堂的妈妈,您安心了吗?———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妈妈
刊发日期:2013-05-08 阅读次数: 作者:lxxwzx  语音阅读:
      “你不要哭!”温和平顺几乎细不可闻的叮嘱,让从未停止的眼泪滂沱而下。平躺在那块门板上,穿戴整齐的母亲,依然如往常一样,轻易就感觉到了我的伤心难过。唯一的一次没有安慰我的话语,眼泪从她紧闭着的双眼中,淌了下来。咬着颤抖的嘴唇,轻轻为她拭去眼泪。假装平静的“嗯”了一声。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。“你...你...不要哭。你...这个样子,我怎么放心的下?等我走了,你送我...的时候,不许哭。不然...我...不会...安心的。”快深夜了,一灯如豆。跪在正间地上的我,只哭得天昏地暗。
      母亲的手中永远都有忙不完的活。记忆中都是短短的发,一对大辫子是在照片中见过的。印象中的妈妈,总是忙碌着操劳着。辛苦的让人心疼。妈妈不识字,这是拜姥爷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所赐。虽然常常看见妈妈为此懊恼,只是从未见过她怨恨过姥爷。会在偶尔的空闲时间,自己看一下学几个,后来也能看通篇的七侠五义,那是听着评书慢慢学的。
      小的时候,大约也是刚刚懂事吧,经常看到母亲会招待一个算命先生,他是邻村的。有时候会给一碗水喝,有时候只是一个西红柿,有时候也许是时令的水果。一直以来,爸爸基本都在外面忙,家中靠着妈妈来操持。算命先生双目失明,路过的时候都是在家门口的大门哪里,把可以摘下来的门槛放到,便是一个极好的坐处。算命先生坐在上面,往往会四处转头。每每此刻,自己都会怕要命。大约这种恐惧并不完全来自于他深凹到眼眶的双眸处,或者多少来自他善知过去能晓未来之事的那种神秘吧。因此对他印象深刻。有时候,妈妈会让他掐算一下某些事情,自然是一些小事,而后付一些酬金。从开始的一元,两元,直到后来的十元。时间久了,渐渐的对他也就不再害怕。直至后来,对这位算命先生有些不屑,甚至认为有些可耻了,堂而皇之的上门招摇撞骗,也太过分了。
      终于有一日,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还有那根相依为命的竹竿走远后,问妈妈:“干嘛老是为种棵树,垒块砖就要算一算?至于不?”妈妈淡淡的说:“过日子,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呢,只是你看他,孤苦伶仃无儿无女的,年纪都恁大了。如果都不找他算了,吃什么喝什么?算一算怎么种树,种在哪里,又不妨碍到我们什么,对他就不一样了。”只在那一刹那,一直以来都以为只是粗线条的妈妈,变得高大柔和起来,甚至有些光芒四射了。从那天开始,妈妈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:对人好,也要为别人留有余地。
      爷爷病了。老一辈的人,重男轻女的严重程度,是现在的人所不能理解的。爷爷便是如此。当年,大姐的出生,让他没少给妈妈脸色看。常常会冷言冷语的说些话。后来,还好大哥出生了,这才消弭了爷爷的怒气。说起爷爷的行径,妈妈只是偶尔说起的时候说一句:天下没不是的父母。就再也无话。有时候会觉得她懦弱。竟然不懂得反抗。爷爷得的是偏瘫。加上爷爷又是人高马大的,略有些娇小瘦弱的妈妈给爷爷翻身喂饭,很有些力不从心。却从不埋怨多说。总是默默的做这些事情。爷爷一病就是两年。在外面的爸爸偶尔回来看望一下就走了,其余时间都是妈妈忙前忙后的照顾服侍。还要忙家里其他的事情。每每放学放假,哥哥姐姐,都会自觉的找事情做。就连一向只知道玩的我,也会帮忙干些事情。那时候常听妈妈说;“伺候老的是累人,不过看着孩子们这么孝顺懂事,也知足了。”不去怨天尤人,做好自己该做的能做的。随时保有感恩知足的心。就是妈妈那时候教给我的吧,虽然她从未这样说过。却让我深刻明白懂得。
      因为是老幺,所以总是能得到妈妈最多的宠爱。而年少的轻狂还有张扬,让我本身对生活有些漫不经心。那时候信誓旦旦的要独身终老。妈妈听了之后,总会有些暗暗的忧伤。当她知悉自己的身体不大好的时候,就开始忙前忙后的找人给我张罗相亲。那种要将我打发出去的状态,曾让我懊恼的许久。女大不中留,妈妈那时候经常念叨的话,让我如今想起来就心酸难过。大约,在妈妈的眼中,结婚然后安顿的过日子,就是一个女人该有的全部幸福。到底那时候妈妈是怎么想的我并不知道,知道的是,她要我赶紧结婚。
      虽然有些不是很情愿。到底也不想惹妈妈生气。顺着她相亲然后闪婚一般的结婚。合家忙碌的喜庆都还未曾消失殆尽,医院就诊断妈妈得的肝癌,还是晚期。炸雷一般的噩耗,如同一把刀子,把生活生生剖成了两半。
      随后而来的就是住院。妈妈很是配合。经常会笑嘻嘻的说:“想不到刚忙完结婚的事,就到医院来享受来了。天生的劳碌命,乍生跑到这里这么多人伺候着,还老不习惯了。”大家都心照不宣不告诉妈妈真相。而她实际上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。只是也不肯说而已。在医院的日日夜夜,那个强颜欢笑的妈妈,一日日消瘦下去。
      日日剧痛的折磨,逐渐加量的针剂。全部加诸于越来越瘦弱的身躯上。那时刻,听着看着,只觉得不忍注目。只盼着早日结束了这痛楚才好。妈妈总是不言不语的忍着,那种坚忍的神情,深皱的眉头,实在是让人难过。挨过了那一阵,还是好的,妈妈会坐起来,吃点水果,喝点汤水什么的。却是会吐的时候多。那时候问她想吃什么,总会强笑着摇摇头,让人看了那笑容,会心生黯然。再好的时候,会睡上一觉。妈妈睡着的时候,真希望时间就这么停顿了,斑白的双鬓,是被过往日子的艰辛,一丝一丝染成的,折磨人的病躯,是为三个孩子还有这个家的忙碌操劳铸就的。眼瞅着日子好了,外甥大了,孙子也有了,最不听话无法无天让她最操心的小女儿都结婚了,她,却病了。
      那一日,在那隔离病房的狭小院子里。妈妈坐在轮椅上晒太阳。她招手示意我靠近些。我坐在她的腿旁靠着她的膝盖。妈妈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,声音很小的说:“你结婚了,却还是个孩子。都怨我太惯你。只是...”停顿了一下接着说:“你要生个孩子。听到了吗?如果你连个孩子都木有,我怎么放心的下?”说完扬了扬头。我知道她是看到了我簌簌掉下来的眼泪。流着泪的妈妈说:“好了好了,这么大了都结婚了,还说哭就哭,不像话。”跟着说;“你大哥大姐我是不操心了,就剩你了,哎!也顾不上了!”那时刻,只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,哭个不停。大姐进来眼圈红红的就训我:“好好的哭什么?”妈妈擦了一把脸说:“好了没事没事。”跟在后面的老爹一看这情形,从兜里摸出烟转身又出去了。妈妈接着问我:“会做饭了?”摇摇头跟她说根本没做过。妈妈微微一笑说:“现在世道好了,在过去,你这样的结婚三天就捎回皮来了。你这倒好,连饭不会做,也过日子啊。”我这才慢慢止住眼泪。大姐在后面站了站,偷偷抹着眼泪出去了。
      看了一眼走的大姐,妈妈轻柔的说:“以后,可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得圈着点性子。记住了一定要生个孩子才是。”我点点头。她又深深叹了口气,见护士进来要量血压。收拾一下回病房了。
      自那以后,妈妈日益病重。再也没有到过院子里。时常不断频繁剧痛,让她很多时候都是拼尽全力去忍受。看着最爱的人受这样的痛楚是一种煎熬。那种感同身受却不能替而代之的无奈,就是绝望。
      母亲纵有万般的不舍,还是撒手而去。
      母亲去世后,我一直都是郁郁寡欢。每每夜深人静之时,常常会痛哭流涕。只觉得,这世上,再也无人如母亲一般爱我疼我。她这一走,就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。固执的全然不顾周围其他亲人的感受,一意孤行。后来,随着时间的流逝,慢慢人也成熟起来,再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孩子。慢慢领悟到了,母亲的良苦用心。女儿的出生,浅释了失母之痛,全身心的教养着女儿。直至今日,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苦操劳,却甘心情愿甘之如饴。才深刻体会到,才真正明白懂得,作为母亲对孩子的了解,往往会比孩子自身还要多很多。在哪思念之情的狭长绵远中,平添了一丝厚重。懂得了生活中,重要的不仅仅是被爱,还有爱,还有爱的延续。给了我生命的妈妈,平凡普通的母亲,陪我走过的日子里,所教授我的,何止这些?还有更多更多......
      今日的我,安好。远在天堂的妈妈,我不哭,不哭,您安心了吗?放心了吗? (宋秀水)